本初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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怜君如石

跪像的故事,之前画了花花视角的,这次再写个怜怜视角的(结果写完之后突然摸出个配图)。
谢怜卖艺记,谁能想到天神太子会在街边穿着粗布衣服卖艺呢?

谢怜在街边卖艺,本来是胸口碎大石的吧,结果合作伙伴昨日平地摔断腿,嚷嚷着是沾了谢怜的霉气所致,要谢怜赔他钱,谢怜晓得他个穷鬼在床上躺个把月不做事得饿死,嘴里耍赖扯皮扯半天,实际上心里打算把自己的口粮再抠点出来接济接济。
但没人给谢怜抡锤子,谢怜一个人表演不了这个,要看客来上锤子吧,就大眼瞪小眼,满脸写着“这人是不是要舍命碰瓷”,自然进行不下去。
谢怜得想点别的节目,所幸他摸爬多年,艺多不压身,早起到街坊凭着一张好脸皮讨到了副说是快七八年没碰过的旧琴,抹了灰还能拨出点音,便千恩万谢的给了点意思的钱拿走了。

等到了表演的地方,谢怜开口吆喝他要唱曲儿,有几个人过来问会不会唱带点荤的,谢怜说不会,一时间结巴了两句,被围着打趣,倒也聚了点人气。谢怜赶紧趁着有人气,摆了架势就开始唱。
谢怜学东西是极有灵气的,他手一拨拉,这破琴硬是给他弹出了碎玉之音,周边的人都惊了一下。
谢怜清清嗓子,开始唱他前段日子刚学会的武将旧皇城伏魔飞升的戏曲。他声音不特别响亮,却极清晰,极有穿透力,不想才渐入佳境,在最精彩的一段,谢怜手里的琴弦陡然崩断,跟着嘣嘣几声,剩下的弦全都断了个干净,人群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喝倒彩。谢怜口中不停,把琴往后头墙边一放,无论之后旁人怎么喝倒彩,他都一口气不断,完完整整的清唱完了曲子,罢了谢怜起身鞠躬,说一句:“给大家献丑了!这段不收钱!”
“你还好意思收钱,不说出错吧,这都好久前的老东西了!”有人说。
谢怜愣了下:“这不是前两月才出的?”
“但是早就有巡回戏班来表演过了,你这一个人在这里唱,怎么比得人家一个班子。”
谢怜说:“行吧。我还会别的,说书听不听?叫《神武大帝辨妖邪》,这个更加新,你们听过吗?”
这下没人听过,谢怜四下望,在墙根寻摸了两块趁手的巴掌大的石块拿在双手里,开讲后,一会当惊堂木来敲,一会当快板来搓,叮叮咚咚,甚至飞出两点火星子,配着他抑扬顿挫的调子,颇为引人入胜。
谢怜一直讲的喉咙都干了哑了,冒起阵阵刺痛,才停了下来,说:“今天咱们就讲到这里,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,明天下回分解!”
说着拿出个小布口袋,一个个走到看客面前鞠躬,外围的人已经开始散了,靠里的或多或少给了些,布袋儿垫了个底,谢怜也不清点,只收进怀里,大声说:“谢了啊!明天不见不散啊!”
这时,忽听正在散去的人群中一人呼道:“无聊死了,谁明天会来啊!”
谢怜望了过去,见发声者是一勾背龅牙的汉子,手里拿着一纸包瓜子,边磕边把瓜子皮到处乱吐。
谢怜懒得理那人,收拾东西要走,汉子见谢怜不把他放眼里,又说:“我跟你说话呢,你个卖艺的什么态度?”
谢怜说:“我见你一直在这,却一个子儿都不肯掏,你怎么想的我为什么要听?”
那汉子把瓜子皮往谢怜足前吐:“指望我给你的无聊把戏赏钱,你不是逗我吧,你以为我是来看你表演的?我是来看你的脸的!”
谢怜立即想到永安,心里咯噔一声。结果汉子身边几人听了,哈哈大笑,推他:“喂,哥们你什么时候变了口味?”
“虽说是长得够靓,但那可是个男人,最近没把你渴坏了吧?”
汉子推了把同伴:“什么破玩意!你们没发现吗,他长得跟街口的那个,一模一样!”
“你说那个?”
“哎你这么说的话,确实是长的一样啊。”
汉子瞅着谢怜说:“你,想要钱?真傻,你再往前走,到街口的那个靠边的地方,有个那什么,仙乐太子破神仙的跪像。你见过那个吗?见过的吧,很常见的。你跟那个跪像啊,简直长得,跟双胞胎似的。算我好心给你想个主意,你拿个碗,到跪像旁边一起跪着,然后啊,给街上的人磕头,他们准保觉得有意思极了,肯定给你扔钱!”
好些人听了,都不走了,嘻嘻哈哈的围过来笑,纷纷说:“好主意,好主意,真是妙,小兄弟还不赶紧去?我们肯定第一个给你投钱,哈哈哈哈!”
谢怜掂了掂手里的石块,平静的说:“那不成,我只给我爹妈磕头。要我给别的什么东西磕头,就是砍了我脑袋,我也不会低头的。”
场面静了两秒,便爆发出一阵笑声:
“哎你可真有骨气!饿死的骨气!”
“衣食父母不也是父母嘛!人家给你两个钱,你和给爹妈磕头有什么区别!”
“哈哈哈说得好啊如今还有这种傻瓜蛋啊!”
“你还别说跪像了,还有当门槛的呢!缩在门缝里,给踩都踩扁了!你说你爹妈怎么这么晦气,给你生个这么像的脸——”
谢怜握着石块的双手陡然爆出青筋,传来一阵爆豆子似的清脆声音,手中升起小小的烟粉。
人们都闭上了嘴。
谢怜摊开手,之前给他拿来打节拍的两个石块,已经变成了沙子一般的粉末,随着指节水似的流了下来,落在地上蹦蹦哒哒的到处飞。
没一个人再敢开口,也没一个人敢动一下,都瞪圆了眼睛,看看谢怜手上的石头粉,又看着谢怜的脸。
谢怜拍拍手上的粉,从领子里拿出布口袋,把之前收进小布口袋里的钱币都掏出来,抓着两三把全扔到地上。钱币在人们的鞋子间滚来滚去,没人敢弯下腰去捡。
谢怜转过身,拿起那把破琴,径自走了。

傍晚时,跑去嬉皮赖脸的给一户搬家的人搬了半天家具的谢怜,终于得了要面子的主人家一些赏钱,想去买几个包子吃。打听了个包子铺,走着走着发现路过了街口,那个自己的跪像正在路边,垂头丧气的朝着他。
谢怜凑上去看,跪像表面恶心巴拉的,不知糊了多少脏东西,印出了不少鞋底的款式,平整些的地方布满了砸出来的坑和刻出来的缝。谢怜前些年,到处都能看到自己的跪像和门槛,无法把它当什么事,但近些年不那么频繁看见了,就会多看两眼,也不知道看这两眼干嘛,但既然想看就看看吧。
看够了,他打算走了,走了两步突然看见路边长了满地的野藤野花,又走不动了。
谢怜用路边的野花和藤条编了老久,编出个支棱笨拙的花冠,戴到了跪像头上:“你不过是块石头,却因为雕了我的样子,便如此落魄,实在委屈你了。我过得最好的时候,人们喜欢看我戴着满是珠宝鲜花的花冠,虽说现在没人想看了,但我还是记着的。这个就给你吧。”
跪像戴着花冠,看起来怪模怪样的,并不会回应他。

奇了的是,花冠戴上去后,便没人再去吐痰踢脚了,那哭泣的跪像,戴了个小孩子手作般的花冠之后,竟让人突然间下不了手。仿佛才发觉,这是个人像,对着那张可怜兮兮悲痛无比的脸肆意辱骂吐痰,是件十分卑劣、又无意义、又恶心的事情。有不懂事的小儿想要扯下那花冠,大人见了立刻大声呵斥“收手!那上面都是痰和灰,脏死了!”
于是,这花冠就一直奇迹般的留在了跪像头上,直到变成干枯的花冠,再慢慢的裂开碎掉落进地里。
然而,来年春天,春雨过后,跪像几乎一夜之间便浑身长满了稚嫩的野花,几乎把它完全挡住了。原来是上一年的花冠花谢时,种子全落进了跪像给人踹出砸出刻出的坑里缝里,今年淋了春雨,便开始疯长。
没人给跪像清理,野花就借着大好春光越长越茂盛,没几个月,跪像便成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大花球。等到了深秋,这个球都烂不完,枯枝枯叶层层叠叠的盖着石像,下一年春天,又长成更大一团花球。
不知不觉间,已经没人还当这团东西是仙乐太子的跪像了。花朵间的石头,被植物侵蚀得模糊了菱角,已经看不出是个哭泣的脸了。

 而此时,真正的仙乐太子,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,流浪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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